【彦归正传】匆匆
01
出发去大厂的前一晚，周彦辰在自己的衣柜深处找到了一个完全被遗忘的东西。
——一枚穿着银链的戒指。
估计是时间太久，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已经被氧化，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般黯淡无光。
好像是之前粉丝送给他的礼物，是个挺可爱的小女生，认真地对他说这是她的幸运符，陪着她度过了很多困难，她想把这份幸运送给他。当时他有点感动，也兴致勃勃地带了几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完全把它忘在了脑后，真是不应该。
周彦辰叹了口气，把这个小东西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既然是要去参加比赛，那就带着这个小东西吧。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又摇着头叹气——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迷信起来了。
参加比赛之前朱星杰把他们四个聚在一起开了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就其他九十六个选手进行了一波分析交流。
说是其他九十六个，真正被关注到的，也不过是那么几家公司，那么十几个人。
朱星杰对周锐的参加表示激动，小鬼指着香蕉公司的资料大呼厉害，张晏恺对蔡徐坤很感兴趣，拿起微博开始搜人。
周彦辰的目光落在乐华的练习生上。丁泽仁是曾经在国外见过面的练习生，但也没太多交集。剩下的虽然都没有接触过，但对朱正廷、Justin、范丞丞这几个名字却是早有耳闻的。
都是顶着光环来参加节目的人，很难不受到关注。
其实说来他们几个也都有微不足道的名气，和那些从未露过面的练习生相比，到底是占了些人和的优势。
但能不能借此一飞冲天，周彦辰根本不敢去想。
朱星杰还是例行公事般地说了句“不要太在意结果”，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只是不甘心而已。
小鬼嚷着要去喝酒送行，被朱星杰揪着衣服拉回了宿舍。周彦辰回到房间继续收拾行李，在两件外套间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听见了张晏恺略带不安的声音：
“彦辰哥，我们能出道吗？”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到弟弟旁边坐下，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
他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认真地说：“会的。”
是安慰，也是期盼。
弟弟满足地笑了笑，干劲十足地要去练习舞蹈。周彦辰终于装好了行李，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那个戒指项链轻轻摩挲。
你真的会带来好运吗？
02
一百个男孩子聚在一起，从最开始的陌生疏离到打成一团只需要一个合作舞台的时间。
周彦辰很喜欢自己的队友们。周锐之前就是一起奋斗过的兄弟，王子异话不多却也温和，蔡徐坤对舞台认真负责，而朱正廷——
就是个小孩子。
其实他和朱正廷的年龄最接近。两个人同年同月，相差了不过十几天。
可朱正廷却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人前努力维持着谦逊而温和的队长形象，一旦熟了起来，幼稚的本性便暴露无遗。
朱正廷可以和所有人都保持良好的交际关系，简直是如鱼得水，丝毫不费气力。旁人提起朱正廷都夸赞他的温柔他的担当他的彬彬有礼，可他偏偏喜欢看朱正廷幼稚的模样。
尤其是在乐华那几个弟弟面前，他更加无所顾忌地撒着娇，明明是大哥哥却像个被所有人宠着的小孩子。
他有点羡慕。
周彦辰从来没掩饰过自己对朱正廷的好感。他可以在选center时坚定地把票投给朱正廷，也可以在他们一起看小猪佩奇时扯着脖子对离他很远的朱正廷说“这很符合你的画风啊”，还可以在看到朱正廷拿到全组最高票数时搂住他的脖颈，亲昵地靠在他的耳边。
朱正廷大概有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周锐在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毫无隐瞒地把这些事情抖了出来，引来小鬼的连声打趣。周彦辰忍不住伸手佯装要打小鬼，对方倒是早有防备，机灵地躲到了朱星杰身后。
于是他只能去打周锐。
张晏恺的目光落在食堂另一边的乐华一桌上，认真地对周彦辰说：“我觉得朱正廷好帅啊。”
周彦辰拍了拍他的头，心想还是弟弟有眼光。
第一次顺位发表的前一晚朱星杰和小鬼玩得太累直接倒头就睡。周彦辰还在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忽然听见对面弟弟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彦辰哥。”
他扬起头，借着手机的光亮看见了弟弟湿润的眼睛。
“我有点害怕……我，我觉得我要走了。”
他又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头。“不会的，就算真的走了也没什么，我们晏恺很厉害，是他们不够了解你。”
张晏恺咬着下唇许久，才小声说：“如果真的回去了……我会好好练习的。”
他笑着说“好”，嘱咐弟弟不要多想，赶紧睡觉。
弟弟离开的那天廊坊起风了。
他们三个送弟弟离开之后，去全时进购了一批新的零食。之前剩下的零食都被他们打包塞到了弟弟的包里。
周彦辰迎着风吸了一大口气，猝不及防地被呛到，咳嗽个不停。
朱星杰说周彦辰你怎么这么蠢，故意戗风是不是。
周彦辰白了他一眼说滚。
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即使早有准备，也很难毫发无伤。
淘汰，离别，廊坊一月的风。
都是一样的。
03
周彦辰只是觉得，自己能做到更好。
第二次的位置评测他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舞蹈。当他拿着双节棍的牌子走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笑得正开心的朱正廷。
他走过去和对方拥抱了一下。
说起来训练的日子紧张而疲惫，每个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紧张。他知道只有自己不停地奔跑才能追赶上其他人的步伐。只要你停在原地，就是game over的结局。
他没日没夜地带着队员们练习舞步，队长这个职务所带来的责任和意义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当别人叫自己“队长”的时候，他会忽然想到朱正廷。
照顾着六个弟弟，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吧。他可以在弟弟们面前撒娇示弱，但平日里弟弟们对他有多依赖，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他也偶尔会问丁泽仁乐华的事情，提到朱正廷，丁泽仁总是目光闪亮地说：正廷哥是个特别好的人，和彦辰哥一样。
这大概也算是高压训练下的一点慰藉。
一连六七十个小时的练习，他几乎是放弃了所有的休息时间投入到练习之中。
丁泽仁有点着急地劝他休息，他只是笑着说没事。
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他在彩排舞台上昏了过去。
小鬼和朱星杰吓坏了，从宿舍直冲到救护车上陪着他去医院，最终检查出来是低血糖。他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合眼休息，却不敢睡觉。他害怕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就再难回到状态了。
他听见朱星杰在床边说话。
“你是不是傻。”
听起来像是对自己说的。
周彦辰没有回应，却悄悄握紧了藏在被子下的拳头。
他只是害怕停下。
回去之后只是练习了几次就要准备晚上的公演。周彦辰换好服装之后和队友们坐在后台等待，朱正廷忽然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还好吗？”
他看到朱正廷眼中的担忧，微笑着揽住对方的肩。“没事了，放心。”
朱正廷从口袋中拿出了一颗牛奶糖，撕开后直接强硬地塞进周彦辰的嘴里。
“你好好吃饭啊——等演出结束之后我给你拿点糖，累的时候就吃一颗。本来训练消耗体能就多，你要多补充点糖分。”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叹着气，完完全全是家长对不听话的小孩子才会摆出的表情：“怎么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啊。”
“我错了。”他乖巧认错。
对方满意地拍拍他的头，然后认真地摆弄刚刚被拍下去的头发。
“彦辰，别那么拼命了。”朱正廷忽然轻声说。
这句话丁泽仁说过，朱星杰说过，甚至连选管姐姐都说过。
他总是笑着搪塞过去。
可现在，朱正廷对他这样说，带着三分委屈三分责备三分恳求。他盯着对方的眉眼，忽然就有了莫名其妙的安心和满足感。
可他还是笑了笑说：“等到不需要再拼命的时候，我就不拼了。”
但不是现在。
04
果然和乐华走得很近——尤其是01宿舍的那几个，这在练习生之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其实这主要归功于黄明昊和范丞丞。
两个小鬼头有空就来他们寝室串门。黄明昊会直奔桌子上抽屉里的零食，和小鬼进行无意义的幼稚对话。
平时小鬼虽然也咋咋呼呼孩子气十足像个一点即炸的炮仗精，但绝对不幼稚。
除了在朱星杰和黄明昊面前。
果然，让一个人迅速暴露幼稚本性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恋爱，要么遇见另一个幼稚的同类。
范丞丞也是茶话会的常客。他会在门外严肃地敲三下门，然后喊出暗号。
“天王盖地虎。”
“丞丞二百五！”
小鬼一边扯着脖子喊一边去开门。
但朱正廷很少来果然寝室。周彦辰会在他们聊得正欢时，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一句“正廷呢”，黄明昊大多数时候都嚼着薯片回答他：“寝室呢，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他会在做什么呢？
周彦辰很想知道。他也曾在01宿舍门口徘徊过，最终还是没能敲一敲那扇紧闭的门。
如果朱正廷打开门，他除了能说一声“嗨”，还能说些什么呢。
周彦辰曾经开玩笑对朱正廷说，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朱正廷兴致勃勃地问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想了想说：大概和第一次录制的时候一样吧。
朱正廷笑得前仰后合，右手还在周彦辰的腿上大力拍了拍，周彦辰感觉到他手中落下的地方一阵酥麻。
“都怪我们没绷住人设。”
这样的你就很好。周彦辰在心里默念。
他们一起去全时扫荡夜宵，拎着满满两袋子东西回了练习室。朱正廷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范丞丞最近吃得太多肉眼可见地胖了起来，自己完全拿他没办法。周彦辰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着关东煮，笑着听他说那些琐碎的日常。
周彦辰有点恍惚。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十倍速流逝，好让他们在这样温柔的人间烟火里共度再长一点的时光。
“真是辛苦你了。”等小队长抱怨完，他认真开着玩笑：“以后我负责帮你监督丞丞的食量。”
“唉彦辰可你真好，怎么没早点认识你啊。”朱正廷大概是吃得有点撑，一边撩起衣服揉着肚子一边感叹。
被发了好人卡却还是很开心。明明知道对方的甜言蜜语百无禁忌信手拈来，却还是忍不住为这样毫不特别的夸赞而雀跃。
周彦辰拆开一包牛奶给他，对方鼓着嘴表示不满，却还是乖乖接了过去。
“如果真的早点认识我，你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他轻笑：“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霸道总裁吗？”朱正廷笑得开心：“Justin给我们看过你以前参加节目的视频。”
他无奈笑了笑：“以前不懂事。”
“如果早点遇见你，我就能感化你啦！”说完还大笑了几声：“我可是认真负责的好哥哥！会努力帮你经营人设的！”
你们乐华的人设都不知道崩成了什么样子。
“可你比我小。”
“心理年龄比你大！”还在嘴硬地争辩。
周彦辰笑出声来。
到底谁才是幼稚的小孩子啊。
他倒是觉得在这个时间和朱正廷相遇就是正正好好。他不再是那个当年冲动易怒横冲直撞的周彦辰，所有戾气和暴躁都被时间一点一点消磨干净，留下现在这个看起来温润无害的周小花。
可他内心里还是藏着偏执的猛兽，舔舐着利爪伺机而动。
而朱正廷不一样，他应该是天真的，眼底眉梢都不该有一丝尘埃。
05
如果说第一次分在一组是偶然，第二次在同个大类是缘分，那第三次舞台还能并肩作战——这就是命中注定，周彦辰不想接受反驳。
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但当朱正廷走进教室的时候，他还是开心地在头顶比了个心形，按照朱星杰的话说就是笑得像个白痴。
“唉彦辰，你是不是真的摔傻了啊。”朱正廷怜爱地看着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周彦辰对这突如其来的母爱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任由对方把自己的发型搞得乱七八糟。
练习的过程中有不可避免的淘汰和重新分组。他们人员变动不大，最后两天时间却也没有丝毫松懈。
周彦辰生日那天，他们小组一起去为他庆祝生日。
一路上是一团一团昏黄的灯光，缀在夜色里格外温馨。丁泽仁贴着他吵嚷个不停，他笑着回应这个弟弟，时不时回头去看走在最后面的朱正廷。
当餐车完全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周彦辰还是湿了眼眶。
他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终于走到了现在，终于让更多人看见了自己，也收获了他们的爱意。
他觉得受宠若惊，却也明白了苦尽甘来。
他的二十二岁，从这个惊喜开始，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们排成一拍在镜头为周彦辰庆生，只有朱正廷带着蔡徐坤的渔夫帽，穿着Justin的羽绒服，兴致勃勃地在餐车前寻找自己喜欢的小蛋糕。
周彦辰面对着镜头，想象着身后的朱正廷会咬着手指选中哪一个幸运的小蛋糕。
当朱正廷拍着手喊出“我爱你”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过去说：“我也爱你。”
他假装看不见范丞丞和Justin奇怪的表情，也假装感受不到朱星杰灼热的视线，只是紧紧握住了朱正廷的手，认真而坚定地重复：“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正廷。”
朱正廷发出一串笑声，把自己手抽了回去。
周彦辰怎么会不明白。
朱正廷可以对所有人说出我爱你。周彦辰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被赋予特殊意义的那一个。
也许是他对朱正廷的心思太不受控制，以至于晚上回了宿舍朱星杰严肃地搬了椅子坐到他的床边，想要和他好好谈谈心。
朱星杰的表情关爱而怜悯，落在周彦辰眼里，只能用有病两个字来形容。
“你和朱正廷怎么回事。”
“我们能有什么事。”他随意地把长腿交叠，看向朱星辰的目光坦荡，也闪烁着几分自嘲：“我还拎得清。”
他明白朱正廷有多好，也清楚朱正廷值得被所有人宠爱。
他只不过是，最不特殊的，其中之一。
但他还是甘之如饴。
06
自从上次他在舞台上晕倒之后，朱正廷就特别注意他的身体状况。即使是加练也说什么都要陪着他一起。他想尽办法哄他回去，最后都被朱正廷瞪着眼怼回去：“周彦辰你个大骗子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只是骗过他一次而已，竟然就被列入了黑名单。
他只能无奈笑笑，可心底的温软就要漫了出来。
练习室里灯光明亮如白昼，他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朱正廷倚在角落里，身上的羽绒服一大半都落在了地上。他停下了动作，转过身走到朱正廷身边蹲了下来，认认真真地打量对方的眉眼。
朱正廷睡着的样子安详而温柔，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羽毛般的阴影，唇瓣微微张开，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动。
他似乎永远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
周彦辰看了许久，终于缓缓靠近，轻轻吻在他的右眼。
双唇下的皮肤细腻而温热，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听到过班级里的女生曾经聊天说吻眼睛的寓意是告别。像蝴蝶一样落在爱人的眼睛上一触即分，是对不能深爱的缅怀。
当时他只觉得幼稚，只有小女生才对这种酸倒牙的东西唏嘘不已。
现在他终于理解了。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意都像这只蝴蝶一样。所有呼啸着的汹涌着的沸腾着的喧嚷着的，都只能被压抑在轻柔的力度之下，只一秒便翩然离开。
这个吻无声无息地隐匿在了深夜里，朱正廷不会知道。
可周彦辰会永远记得。
这是他偷来的时光。
朱正廷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揉揉眼睛，发现周彦辰还在对着镜子一点一点认真练着动作细节。
“彦辰……几点了呀……”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是粘了蜂蜜的糯米糍粑，周彦辰的心瞬间软了下去。
“两点半了。”他走到朱正廷身边坐下：“回去睡觉吧。”
“你不回去吗？”
“回去。”
“好……那我们一起。”他又用力揉揉眼睛，单手撑着地站起来，重心不稳地摇晃了一下。周彦辰想伸出手，对方却先一步扶住墙站稳。
他迅速收回手，僵硬地藏在背后。
从练习室到宿舍楼的距离并不远，但两个人的脚步都缓慢而慵懒，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寒冷的影响。朱正廷打了个哈欠，忽然说了一句：“今晚有星星。”
周彦辰抬头看向夜空，果然有几颗星星明灭着，发出微弱却夺目的光芒。
他觉得好笑：“不是每天都有星星吗。”
“是吗？”朱正廷收回了视线看向他，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溢满了笑意：“怎么以前都没注意到呢。”
也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最大的可能性是他自作多情。
但周彦辰确确实实因为这句话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认真地在脑海里过滤朱正廷说这句话时的每一个动作表情，最终一无所获。
他把自己的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发出了长长的喟叹。
他忽然想到高中时期看过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穿着黑裙子的女人在椅子上深情独白，灯光落在她身上，显得孤独而清冷。
“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你对此毫无知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的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当时他对这段台词印象尤其深刻，回去之后甚至认认真真看了原著把它摘抄了下来，以致于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清晰地复述出来。
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他早就为自己埋下了伏笔。
在周彦辰的心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朱正廷只匆匆一瞥，他就以为自己等到了天光。
07
周彦辰不喜欢二十一这个数字，可他无法不喜欢三月十八这一天。
他微笑着拥抱郑锐彬，毅然决然走下圆台，沿着来路走回自己的座位。
然后转过身，微微抬起头，注视着他曾经得到，却已经失去的一切。
小鬼和朱星杰从坐席上跑下来拥抱他。小鬼明明在发言时讲出一大篇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言论，却还是趴在他肩上哭红了眼睛。
周彦辰一边安抚地拍着小鬼的后背，一边笑着说：“别哭啊你们，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哭的。”
小鬼揉着眼睛不说话，朱星杰的眼眶也红得吓人，周锐在一旁插科打诨缓解气氛。周彦辰的目光落在最前面围成一圈的乐华七子身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朱正廷被遮住的半张侧脸，大大的圆框眼镜挡住了他的所有情绪，周彦辰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一定是在哭吧，他最喜欢哭鼻子了。
让他流泪的所有缘由里，会不会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的问题在半个小时后得到了解答。
眼前的朱正廷低着头啜泣，低低的抽泣声像是受伤的小兽。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不敢伸出手帮他抹去泪水。
“别哭啦，我们还有两天才走呢。”他伸手揉朱正廷的头。“再说今天是你生日，要开开心心的才对啊。”
对方抹了抹眼泪说：“好丢脸啊。”
“没什么丢脸的。”他笑着说。
你在Justin范丞丞面前可以无所顾忌地大笑流泪，在我同样也面前也可以。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戒指，塞在了朱正廷手里。
“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啊。”
“生日礼物，是个幸运符。”
“真的有用吗？”
“是啊，否则我早就该走了。”
“骗人，如果有用的话我们应该一起走到最后的。”
周彦辰的心跳声不可抑制地剧烈起来。
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这是他二十二岁以来听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话。
他轻轻抱住了眼前的人。朱正廷也张开手臂回抱住他。
他贴在朱正廷耳边轻声说——
“对不起啦。”
08
离开的时间是晚上一点半。
对于朱正廷来说，自己是不辞而别。
他和周锐悄悄推着行李箱离开宿舍楼，小鬼和朱星杰在旁边跟着。晚上的风很大，周彦辰忍不住拢了拢外套。
他们四个站在车边聊了很久，小鬼还是有点萎靡，像是被太阳晒蔫了的向日葵，倒显得剩下几个人话多了起来。他们胡乱聊着天，努力避开任何敏感的节点。
“等你们凯旋啊！”他拍了拍朱星杰的肩：“我先回去和弟弟汇合吃火锅了。”
朱星杰抿着唇，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力地抱住他。
“等我们。”
周彦辰的下巴抵在朱星杰肩上，目光却遥遥地落在了远处的宿舍楼。
大部分的房间都还亮着灯，白色的光芒刺破这一片漆黑，那是他们还未熄灭的梦。
已经离开的，正在离开的，将要离开的。他们带着对未来的不安和期待来到这里，最终还是匆匆赶往了下一段征程。
他不怕再多走一些路，但他害怕一旦告别，就再也不能重逢。
车子发动的同时，他摇上车窗，对着越来越小的缝隙和车外的两个人挥手告别。当最后一丝缝隙消失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周彦辰——”
车子已经开出了几米的距离，他回过头，只能从后车窗里看见模糊的黄色身影。
这个傻瓜，不知道要穿外套的吗。
他下意识张开了嘴，可所有在心间翻滚着的话语都滞于唇齿，他只能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周锐也回过头去看，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周彦辰对他笑了笑，一拳打在了他胸口：“你干什么啊。”
周锐伸手揽过他的肩，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回去喝酒。”
“你忘了，我不喝酒。”
“那回去吃烤肉，我喝，你看着。”
“好啊。”
“你说你怎么就不喝酒呢，一醉解千愁知不知道？”
周彦辰唇角缓缓上扬：“保护牙齿，懂吗？”
“拉倒吧你——我看你就是怕自己一喝就上瘾。”
他没有否认。“有些事情是不受控制的，所以就干脆别碰。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吗？”
“好好好儿子这么懂事妈妈非常欣慰——”周锐拖长了尾音调侃他。
他笑了笑没有再回应。
周彦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满是朱正廷的样子。
他不知道不辞而别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后悔了。
可是——如果，他站在了朱正廷面前，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可以抱抱他的男孩，然后对他坦露所有心事吗？
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叹息。
我不抽烟，不喝酒，对所有会让人上瘾的事情都没有依赖性。
但是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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